当天上午,我跟王二讨论了一些过去的经验心得,并未受到多少启发,随即失落的下山回家。
刚进家门,就看见张大头帮着母亲在做午饭。一股浓浓的肉香味飘散而来。
“三儿,回来啦。你张叔打了兔子,就快能吃了。”母亲见我回来,瞬间脸红,赶忙转头。
“妈,你歇着吧,我跟爹来做饭。”
张大头和母亲同时停了下来,回头看着我。
母亲冲过来一把搂着我,将脸紧紧的压在我的头上,嘴里喃喃的叫着“三儿,三儿——我的好三儿”,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我的头发上,那是母亲的眼泪。我也紧紧的抱住母亲的腰,脸庞靠着母亲温软丰满的胸口,感受着那浓浓的母爱。
一双更有力的手搂住了我和母亲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股焦臭味传来。“糟了。”张大头松开抱着我们的双手,跑向灶边。
这顿午饭虽然糊臭,幸福却在满屋飘香。
下午,我与王二上了后山,深入森林,准备找个修炼功法提升实力的好地方。
大略个多时辰后,在一山谷小瀑布边,我们停了下来。
瀑布高有十来米,下面一个小潭,清澈见底。周边怪石嶙峋,杂草丛生。
这地方村里人很少来过,据说这一带时常有吃人的野兽出没。
“这地方好。”王二说道。
“嗯。”对这个地方,我也比较满意。
当下我们就行动起来,收拾小潭边缘的碎石。
不一会儿,原本凌乱的旷地已不见一块石头,露出一片沙土,坑坑洼洼。
王二站在一边看着坐在草地上的我,笑道:“虚了吧。”
“嗯,得把身体练上去。”我累得不行,满头大汗,浑身酸痛。
王二脸上也满是汗水,但仍然精力充沛,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。“差距太大了,看来这起步我可比你快多了。”王二幸灾乐祸的说道。
“该你得意。”我叹口气笑道。
“那你先歇着,我再去收拾收拾。”
说完,王二走到一棵大腿粗细的树边。双手拢着树干,一跳窜了上去,三两下就蹭上树顶。跟着膝盖顶住树干,双手用力将树颠扳向他自己,嘴里则“啊、啊”的叫个不停。
“你很弱智,没事干是不是?”我觉得好笑。
“你不自卑么?你看我这么有劲!精力旺盛,力大无穷,意志坚定,胆大包天!可别拖我后腿儿啊。”说完他自己先大笑了起来。
“我就是麻烦,你不是喜欢麻烦缠身吗?”
远远的一声“啪”传来。二娃放松一下,跟着用劲又一扳。又是“啪”的一声。王二更来劲。
“啪啪”声接连不断。
王二再一使劲,却用力过猛。“啪”的一声,他抓着树巅摔了下来。幸好有树皮的拉扯和枝丫的阻挡,不然从那两丈多高的树上摔下来,不死也得半残。
我跑近一看,王二躺在树下杂草上,眼神茫然,给摔懵了,双手仍然抓着断掉的树干,树皮扯下来好长一条仍然跟主干连着。
好一会儿,王二才眼神聚合,魂归本体。
“爽吗?”我笑着问道。
“爽,手脚听不了使唤,反应速度跟不上。”王二爬了起来,外表看起来没啥问题。“得让身体跟上意识,不然刚才就是一个漂亮的空翻下地了。”他继续说道。
“你刚才下来的跟头也很漂亮。”我打趣道。
“我也觉得。嘿嘿。”王二一边扭腰歪脖,舒展筋骨,一边傻笑道,“蛮疼的。”
随后,他将那截断枝处理成了一根木棍,拿着走向旁边的野草丛。我随意卸了根枝丫跟上。将那与我们肩齐高的野草左右扫荡,一阵乱舞,惊动了不少鸟兽。
我俩忙到太阳下山才收拾出一片方圆二十丈的空地出来,作为今后半年我俩的秘密练功场地。
“差不多该回去了。”王二显得无精打采。看来铁打的身体也有跨的时候。
“走吧,下山。”我无力的丢掉手中的棍子。
王二双手握着他那粗棍,转了两圈。“嘿”的一声,用力的朝山下我们回家的山路甩了出去。木棍掉在十数丈外。
“你精力确实旺盛。”我调笑道。
“明天就正式操练了,先预热预热,嘿嘿!”说着,王二就率先朝山下走去。走到那截断枝处,王二捡起断枝又转了两圈朝回家的山路扔去。
“留着有用还是练身体?”我奇怪。
“玩儿。”
“那我也玩玩儿。”我朝断枝落处冲去,准备捡起来,“这么沉?”我很是惊讶,凑近仔细看了看这截断枝断口处,纹路紧密,隐隐的似有淡金色雾气逸散。“可够紧实的。”
“看出什么名堂没有?”王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“你呢?”我反问道。
“没看出什么名堂,准备拿回去今晚削两把单手木剑,适合现在我们用来练习。”王二笑着道。
“嗯,”我又仔细看了看断口处,仍是看不出个所以然。跟着我双手用力抓住断枝,也学王二的样子转两圈狠狠的扔了出去,只扔出三丈来远。
“这差距太大了。”心中暗暗的叹口气。王二可是拿着这玩意儿耍了一下午。我更是佩服这小子怎么的就将这树枝掰断下来的,看来这小子蛮劲可不小。
“哈哈”,王二双手搭在我肩上笑道,“你得承认你弱爆了。”
“同样的身体结构,力量差距却不是一丁点,你怎么看?”我疑惑道。怎么以前都没意识到王二的身体如此强,要知道这断枝可还是他从树上掰断下来的。
“有意思。这世界看来强弱悬殊很大。照以往经验,同样的身体构造产生的力量对比不会这么大,你我身体强弱虽然有距离,但还不至于相距这么远。这世的身体潜力可不小,值得培养。”王二想了会儿,沉吟道。
“嗯,我也这么想。”
“那就好啊。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赶上我,那就不用自卑了。哈哈!”
“先天基质的差距,后天再怎么努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缩小差距的。你不可能停驻修炼等我赶上吧。”
“至少你不用担心身体太弱了。这是能解决的。激发潜力对我们小事一桩。”
“今晚回去好好想想。走吧。”
王二走上前去,将断枝提起,反着方向转两圈扔出去,仍然能有近十丈距离。
两人就这样你十丈我三丈的扔着断枝下山。
路途中,王二蹲下身子准备又一次的提起断枝的时候,突然右边数丈远处的草丛一阵骚动,瞬间移向王二的方向。一道黑影眨眼间闪过王二面前,窜进了左边树丛中。
周围顿时一片寂静,鸟叫虫鸣也消失了。
王二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,侧着头。
我也紧绷着神经,感觉着周围。
一盏茶的功夫。
王二回头将我望着,一脸疑惑。
我似有感应,抬头透过树木枝桠间的缝隙朝已快下山的落日望去。落日旁边枝丫树叶突然颤动起来,大地也一阵一阵的抖着双腿。王二立时跳了起来,跟我一样望着右边远处树林深处。那是刚才那黑影出现的地方。震动越来越大,抖得双腿发麻,树枝折断的声音远远传来。
王二回头急切的对我叫道:“来不及了。”这响动来速之快,我们已经没时间躲藏。
我向周围看了看,对王二喊道:“上树。”
王二扔下断枝,就近跑向一棵碗粗的松树。我们才爬了两丈距离时,从开始黑影闪现出的方向涌出一大群全身墨黑,体型瘦长达三米的野兽,少说也有三四百只。阵仗这么大,难怪闹出那么大动静。
不知哪只野兽吼了两声,数百只野兽同时定步在我们树下山道周围,一动不动,没了丝毫声息。
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队。
似乎时间都停止了。
我和王二都紧闭着嘴,用力的抱住树干,不敢吸进哪怕一点空气。
四下寂静一片,只有下面数百只野兽的微弱却又均匀的呼吸刺激着我们的听觉,敲打着我们的心脏。
其中一只似乎头领的野兽发出几声吼声,似下命令。接着,几只野兽在山道周围嗅来嗅去。一只野兽嗅着那截断枝,朝我和王二躲着的方向用力的嗅了嗅。
我紧张之极,搂着树干的双手再紧了紧。
却还是被那只野兽发现。只见那野兽慢慢的抬起了头,一双阴狠的青眼看得人心寒。跟着那野兽几声吼叫,打破了山林的宁静。几百只脑袋刹那间同时朝着我和王二的藏身之处望来。
我寒毛顿时倒立,背脊一阵发凉。
这些野兽都长得一个样,四肢修长而强健有力,尖嘴獠牙,眼泛青光,正狠狠的盯着我们。其中一些蠢蠢欲动,情绪高昂。
发号命令那头野兽冷然的看了我和王二几眼,对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兽一阵低吼,充满威严。那数十头躁动的野兽立时畏惧的低下头,似有不甘的发出沉沉的吼声。
首领满意的扫视了一遍兽群,激昂的吼叫几声。兽群瞬间冲向刚开始那黑影离开的方向,转眼消失不见。
这头领肢体明显比其他野兽粗壮不少,同样一身发亮的黑毛,但是眼睛却青中带红。
首领看了看我和王二,又望向那截断枝,一个转身也消失在兽群离开的方向。
世间流逝,不知过了多久,天色黑尽,周边视野已经模糊,看不去多远。下面草丛上飞着密密麻麻的蚊子,发出嗡嗡的声响,不时的还有蝉鸣蛙叫。
“下去吧。”王二向着我喊道。
我们小心翼翼的下了树,看着兽群消失的地方。
“有意思。”王二说道。
“嗯?”
“智慧不低的野兽。”
我走向那截断枝,又拿起来看了看,天色太暗,已经看不太清楚。野兽头领临走之时可是重点看了一眼这断枝。明早得去好好研究下那棵被王二扳断的树。
“最有意思的事就是差点又投胎转世。”我说道。
“刺激。”明显的王二这一世选择做个冒险家。
看来跟他合作,这一世怕会波折不断。“应该是在追前面那黑影。走吧。”
既然跟我们无关,就不需理会太多,以后上山谨慎小心点就行了。
倒是村子的安全令人忧心。如此深山老林,不只是时而的猛兽下山,还有这拥有灵智的异兽现身。
我看向王二,王二的神情透出他也想到这点,正担忧此事。看来得要为村子的安全做点准备,不然以后一旦我和王二出外闯荡,村子随时都会面临危险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当晚两人费了半夜的功夫将断枝加工成两把称手的刀剑,才各自回家休息。
我躺在床上闭眼冥思。
身旁母亲的鼾声轻缓平和。脑子里平时母亲的音容笑貌一一闪过,心里隐隐的有着复杂的痛。
我无数次做父母的儿子,无数世做子女的父亲。父母对子女的爱叫谁能舍弃,谁又能看透。子女若痛,父母愿代受其罪。
我伸手摸索着母亲的手,粗糙不平,老茧刮着我的细手,刮得我心痛。不久得又一次远离母亲,外出流浪。也不知能否再回到这个母亲的身边,跪在母亲的膝前,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,让母亲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,我的脸庞,抚平我心里的疮疤。
我很累,我活了多少世了?谁能知道。我找寻了多少世的答案,谁知道?谁能告诉我。我追寻的到底是什么?难道追寻就是我的宿命?那我又该怎么摆脱这宿命?
似乎冥冥中有道声音在问我,“你知道你到底在找寻什么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历经轮回苦苦寻觅,而不是他人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知道些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你知道怎么去弄明白你的这些不知道吗?”
“……”
“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?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?你是别人吗?你是你自己吗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到底是谁呢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不会是别人?比如王二?”
“……”
“你难道真是你自己?”
“……”
“你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,长得或许无法再长,或者你活得还不够,短得不能再短?你是想继续找寻下去,还是现在就想知道答案?”
“……”
“你知道了答案后,会不会又产生新的问题?还是你不想知道答案,就这样继续寻觅?”
“……”
“你想知道答案吗?”
“想。”
“要是你永生都得不到答案呢?那样你还会坚持找寻吗?”
“……”
“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?”
“……”
“那你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?”
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对这些问题有很多个答案,或者叫不是答案的答案,这么多答案你都相信,也都不相信。你是怀疑这些答案还是怀疑你自己呢?”
“……”
“这么多答案,你又选择哪一个呢?”
“……”
“随便选择一个?还是一个都不选?”
“……”
“选择就这么困难?”
“……”
“还是对选择已经麻木了?又准备顺其自然?”
“…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隔壁传来竹门开启的声响。
我翻身下了床,拿了桌子上的木剑,开门而出。
半圆的月亮挂在后山的山巅旁边。
王二站在他家门口看着我,右手掂量着他为自己做的那把比他还高出个头的木刀,试着手感。
“来耍两下?”王二不怀好意的笑道。
“我先问你个问题。”
王二一听来了兴趣:“说。”
“你到底是谁?”
王二怔在原地看我半天。突然提起那把木刀,踩着奇步,朝着河边舞动而去。每刀都照着一定轨迹划出,每划出一刀,王二都会低吼一声,吐出一口浊气。
我默默的跟上。
在河边的草坝里,王二使用手中刀,换着各种身体姿势试练。或跳跃,或深蹲,或竖劈,或斜挑,找寻着最有效的发力法门。
两人一言不发。
黎明前的黑暗来临,王二不再试练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我继续刚才的问题。
“跟着内心走。”黑暗中传来王二的回答。
“能确切点?”
“有必要?”
“不清楚。”
“那还问?”
“所以才问的。”
“我么?”王二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狂笑起来,“我,就是我!”豪声刚落,“呼呼”的破空声不断,王二又狂舞起来。
我慢慢的回味着王二的话。
这是多久未曾有过的感觉了,熟悉而又遥远。
“我就是我”。
简简单单的四个字。曾经令空气凝固,大地颤抖;能让江河倒流,山毁海枯;能灭万物,塑生机;能错乱时空,也能重整星辰。
那现在的我呢?心中默默的问着自己,是该执着还是该继续疑惑。
天现鱼白。
王二的身影也逐渐清晰,根稳身矫,每刀都照着一定的轨迹砍得坚定,劈得狠辣。
我闭上双眼,清凉的晨风微微的拂过脸颊。
“试我一刀。”
我猛的睁开双眼,王二右手提着木刀已经冲了过来。
我左脚后移半步,让身体略侧,右手将木剑横举胸前,左手随意摆个剑诀,保持着身体的平衡。
转眼王二到了面前,单手突然变双手将木刀高举过头,对着我的脑袋竖劈下来。
我左脚移向右方最准确的位置,木剑击上王二木刀刀尖的最强点,顺势变换一下力道,将他带向我的左边。
王二一个趔趄,左手松了木刀,一肘撞上我的右手小臂。
我右手一颤,木剑差点脱手而飞。身体素质还是差距太大。我急忙后退数步,跟王二拉开距离,稳住身形,重新摆了个防御姿势。
“有意思。”王二看我一眼,“继续。”跟着又朝我冲了过来。
两人你来我往,不知不觉,天已大亮。
村里升起了炊烟,有人端着木盆朝河边而来。
我和王二收起了刀剑。
“走吧,回家。”王二说道。
我跟在王二旁边默不作声,朝着村子而去。